客座隨筆 蔣芸 好的作家好的人

生 平 常 遇 到 好 人 ， 初 出 道 時 有 幸 見 到 幾 位 文 壇 前 輩 才 女 ， 親 切 、 和 藹 而 且 母 性 重 得 很 會 疼 人 ， 我 總 身 受 其 惠 ， 至 今 仍 津 津 樂 道 。 
離 鄉 背 井 來 這 個 城 市 上 第 一 份 工 ， 秀 娟 姐 連 夜 送 來 一 件 米 黃 色 的 洋 裝 ， 說 是 ： 我 住 過 香 港 ， 老 是 白 衣 黑 裙 不 太 好 … … 。 我 把 這 件 禮 物 從 上 機 穿 到 上 班 ， 居 然 還 穿 著 上 過 報 。 
秀 娟 姐 先 是 替 郭 良 蕙 整 理 文 稿 ， 後 來 自 己 也 成 了 著 名 而 且 多 產 的 女 作 家 ， 代 表 作 是 《 女 強 人 》 。 
與 《 城 南 舊 事 》 的 林 海 音 ， 《 羅 蘭 小 語 》 的 羅 蘭 ， 《 桑 青 與 桃 紅 》 的 聶 華 苓 ， 《 智 慧 的 燈 》 的 華 嚴 等 都 有 幸 而 交 往 過 ， 海 音 姐 已 離 開 她 熱 愛 的 人 間 ， 最 叫 人 懷 念 的 是 她 那 一 口 刮 拉 爽 脆 的 京 片 子 ， 她 那 時 常 高 朋 滿 座 的 家 ， 一 次 整 理 舊 照 片 居 然 還 發 現 一 張 黑 白 照 ， 是 我 與 她 的 女 兒 及 當 時 是 她 未 來 媳 婦 三 人 穿 上 民 族 服 裝 ， 表 演 舞 蹈 的 造 型 ， 面 對 這 真 憑 實 據 ， 我 卻 怎 麼 也 想 不 起 一 個 對 歌 舞 一 竅 不 通 ， 更 與 表 演 絕 緣 的 人 ， 怎 麼 會 有 這 樣 一 張 「 潮 氣 」 得 叫 人 臉 紅 的 青 春 玉 女 留 影 ， 大 概 是 在 興 致 上 ， 又 受 了 夏 家 女 兒 的 擺 佈 吧 。 那 場 景 似 是 在 林 海 音 家 的 院 子 裡 拍 的 。 
有 位 國 內 作 家 在 《 香 港 文 學 》 上 寫 聶 華 苓 的 點 點 滴 滴 印 象 、 情 文 並 茂 ， 若 要 我 來 寫 這 位 真 摰 細 膩 、 英 氣 爽 朗 的 女 子 ， 恐 怕 幾 萬 字 也 欲 罷 不 能 ， 認 識 她 那 一 年 ， 她 已 是 今 天 我 的 年 紀 ， 二 十 多 年 了 ， 她 還 是 興 致 勃 勃 寫 作 不 輟 ， 守 著 鹿 園 、 守 著 回 憶 過 自 己 的 日 子 ， 卻 又 常 不 畏 長 途 跋 涉 到 東 到 西 ， 活 得 很 起 勁 ， 她 那 詩 人 丈 夫 寫 過 ： 蓮 花 說 我 在 水 中 飄 盪 … … 而 華 苓 姐 呢 卻 是 塵 世 潮 汐 中 的 逐 浪 客 ， 一 杯 酒 、 一 枝 筆 、 一 座 鹿 園 。 
在 沒 有 電 視 的 那 些 年 代 ， 羅 蘭 的 聲 音 從 小 小 的 方 盒 中 透 出 ， 甜 美 渾 厚 而 且 充 滿 詩 意 與 智 慧 ， 她 梳 髮 髻 、 穿 旗 袍 充 滿 民 初 風 味 ， 人 與 文 字 與 聲 音 渾 然 一 體 ， 最 叫 人 感 動 的 是 她 對 人 的 信 任 與 了 解 ， 還 記 得 那 一 年 ， 不 知 如 何 有 個 她 的 小 輩 竟 被 我 把 他 給 得 罪 了 ， 而 且 連 我 自 己 也 不 知 情 ， 初 次 見 到 她 時 ， 她 拉 著 我 的 手 ， 低 聲 而 親 切 的 說 ： 他 呀 怪 怪 的 ， 我 知 道 不 關 你 事 … … 。 你 看 ， 一 句 話 能 把 滿 天 陰 霾 給 掃 退 ， 叫 人 莫 名 舒 坦 起 來 ， 人 世 間 ， 有 些 了 解 無 需 任 何 解 釋 ， 而 有 些 誤 解 是 千 言 萬 語 也 枉 然 。 
好 的 作 家 ， 一 定 先 要 是 個 好 的 人 ， 信 焉 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