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塊文章 李怡 不敢讀的書也讀了

城 邦 （ 香 港 ） 的 吳 芷 琴 小 姐 常 送 書 給 我 。 不 久 前 收 到 她 的 電 郵 ， 說 「 因 不 知 就 裏 ， 年 底 前 送 了 不 應 該 的 書 予 你 ， 請 諒 ！ 」 
我 知 道 她 說 的 ， 是 一 本 荷 蘭 人 寫 的 書 《 陪 你 到 最 後 》 。 收 到 時 ， 正 是 我 陪 妻 子 度 過 她 生 命 最 後 階 段 的 時 刻 。 拿 到 這 本 書 時 ， 真 是 不 敢 讀 ， 因 為 不 敢 面 對 ， 當 然 那 時 也 是 由 於 每 天 跑 醫 院 而 疲 於 奔 命 。 
妻 子 走 後 ， 心 情 落 寞 ， 也 仍 然 不 大 敢 讀 這 本 書 。 最 近 拿 起 來 讀 ， 竟 連 續 兩 天 幾 乎 一 口 氣 讀 完 。 這 是 作 者 Ray Kluun 根 據 自 身 的 經 歷 寫 成 的 小 說 。 它 不 是 一 個 單 純 地 陪 伴 妻 子 度 過 癌 末 至 辭 世 的 故 事 ， 而 是 面 對 不 久 人 世 的 妻 子 ， 一 方 面 不 離 不 棄 地 陪 伴 ， 另 方 面 卻 又 誠 實 地 寫 出 ， 在 這 種 心 理 壓 力 下 ， 作 者 內 心 的 恐 懼 與 焦 慮 ， 害 怕 孤 獨 ， 害 怕 失 去 ， 竟 選 擇 一 次 一 次 的 婚 外 出 軌 去 釋 放 心 中 的 壓 抑 ， 尋 求 短 暫 的 解 脫 。 這 樣 的 愛 ， 到 底 是 不 是 愛 ？ 一 邊 讀 ， 一 邊 心 中 會 有 這 樣 的 疑 問 ， 但 卻 不 能 不 欽 佩 作 者 的 誠 實 與 勇 氣 。 
作 者 自 稱 他 有 一 種 心 理 病 ， 就 是 「 孤 獨 恐 懼 症 」 ， 這 種 病 使 他 無 法 克 制 地 不 停 向 外 尋 歡 。 他 美 麗 的 妻 子 一 直 知 道 他 有 這 種 病 態 心 理 ， 但 總 認 為 自 己 可 以 用 愛 讓 他 排 除 這 種 孤 獨 感 。 然 而 在 面 對 妻 子 重 病 而 又 無 能 為 力 的 壓 力 下 ， 他 的 心 魔 反 而 更 熾 。 不 過 ， 看 似 矛 盾 衝 突 的 愛 與 背 叛 ， 卻 在 死 神 面 前 不 再 是 矛 盾 了 。 作 者 在 陪 伴 妻 子 時 的 一 段 段 誠 實 又 溫 暖 的 對 話 ， 使 讀 者 看 到 愛 情 中 不 完 美 的 部 分 。 但 誰 說 不 完 美 就 不 是 愛 情 呢 ？ 
我 想 許 多 人 都 無 法 接 受 愛 與 背 叛 可 以 共 存 ， 但 陪 伴 所 要 承 擔 的 壓 力 與 無 助 感 ， 卻 真 是 難 以 言 宣 。 它 既 不 溫 馨 也 不 動 人 。 它 讓 人 在 心 中 不 斷 由 生 命 的 無 常 而 質 疑 愛 情 的 永 恒 。 唉 ， 永 恒 若 是 錯 謬 ， 那 出 軌 又 算 什 麼 呢 ？